拉票

吳曉平

一進辦公室，美女編輯便苦著個臉迎上來說，吳老師你先別發火，選票是領導叫我們發的噢……我解釋了，我說吳老師最反對這樣拉票。可領導說，為了讓活動影響大一些，叫我們還是發。

想了一肚子的話，憋回去了。其實說起來也不是什么大事，就是珍珠泉公園和電視臺聯手搞了個活動，征集老照片。活動開始半月，反響不大，遂發動臺里員工也參加，并點名讓我參賽。事實上，我去珍珠泉玩過許多回，特別是20多年前，金陵晚報創辦之初，我帶著一幫年輕記者編輯在珍珠泉竹排戲水、篝火宵夜，也是滿滿的回憶。既有這個活動，我自然也要湊個熱鬧。沒想到編輯將我的照片發到網上，在“聽我韶韶”群里拉票，頓時讓我無地自容。一來作為一個主持人在自己群里拉票，有以權謀私之嫌；二來我一向反對拉票，不論任何形式、任何冠冕堂皇借口的拉票，我覺得都是有違投票人意志的行為，既不民主，也不公平。

我是個直腸子，在當天節目里，我詳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，懇請大家不要再給我投票，更不要為我拉票，否則我頗像一個心口不一的偽君子了。為了顯示我的真誠，我甚至將“勿以善小而不為，勿以惡小而為之”不能破壞社會風氣的話都說出來了。沒想到我是嘴上抹石灰——白說！公開表態的一番話猶如打在皮球上，群友們反彈更加厲害，連那些平時群里潛水的群友也紛紛加入進來，踴躍投票。尤其是群友“大明”，像個街頭演說家，說老吳只是謙虛，投票也是一場游戲。既是游戲，就要展示我們大群風采，團隊力量，不能給人家比下去。哇，鼓動與煽情一色，投票與贊美齊飛，每天看群，就仿佛置身一條川流不息的大河岸邊，群友們像在賽龍舟，搖旗吶喊的，擂鼓助威的，還有擼起袖子拼命劃槳的。而我這個主角，反而像只受驚的蛤蟆，躡手躡腳趴在岸邊，看著那些根本不聽我話卻又使勁夸我的語言，無地自容，宛如一只剝了皮的青蛙被架在火上烤，還不能喊疼，生怕人家誤會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。

前天是投票結束的最后一天，室外持續40攝氏度高溫，群里熱浪翻騰，大明屁顛顛在兩群來回奔跑鼓動，口吐珠玉，舌綻蓮花，仿佛哪個沒有投票就是對老吳不忠，哪個不參加活動就是對群友不義；更有群友赤膊上陣，接二連三發起紅包，讓大家全部出來，評比到了最危急時刻，每個群友都被迫動了動手指。捧著滾燙的手機，只見我的票數一會兒被頂上風口浪尖，一會兒又墜入無底深淵，感覺我就像一棵被豬拱的白菜，瞻之在前，忽焉在后，自己毫無左右命運的能力，只能任憑擺布，隨波逐流。

天，很熱，史無前例地熱；夜，漸深，月影西沉。看著群里一句句滾燙的言辭，輕啟窗外一陣陣涌進的熱浪，我忍著，憋著，一直沒敢發聲。因為我知道，群友們如此熱情努力，也沒有其他意思，說白了，他（或她）們就是喜歡我，喜歡一個還能說點兒真話的城南小老頭兒，喜歡一個陪伴他們多年的鄉音大叔，難得逮到這么一個表達意思的機會，就使勁給我鼓掌、加油了。望著窗外沉沉月色，我一時心緒難平，伏枕寫了一段話，發在群里，向大家表達一下我的感激之情，也算這次活動的謝幕——說不定，也是老吳即將告別舞臺的謝幕了。

（作者系南京電視臺“聽我韶韶”節目主持人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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